同谋（四十三）【宜嘉】
Mark记得自己有意识的时候是十八岁，他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自己看见的永远都只有晚上，白天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段很模糊的记忆，他想自己或许是个特别的人。夜晚的宁静让Mark觉得很孤独，他彷徨的走出房间时发现自己有一个十六岁的妹妹，跟自己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明明对于一切都没有太多印象的Mark却异常喜爱这个妹妹，那种想要保护她的欲望比对任何事物都强烈，现在想来这无非也是继承了段宜恩内心的情感而已。
Mark对妹妹的保护欲太过于强烈，晚上如果不守在她身旁就会烦躁得睡不着觉，他甚至会坐在她的床前摸着她的头发等她入睡才会离开。对于自己哥哥这样的变化没有哪个妹妹不会感到害怕，段宜琳清楚的意识到段宜恩人格分裂了，可是她的选择和王嘉尔一样，隐瞒了一切不愿意告诉他。
那时Mark清醒的时间很少，可他的每一次出现都让人那么不愉快，Mark没有办法接受妹妹刻意的躲避和晚归，他甚至会将她锁在房间里没收她的手机，那时候他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想看见你』
该来的总会来，那天晚上段宜琳拉着自己的男朋友走到家楼下面被楼上的Mark逮了个正着，那个男孩儿被踹翻在地打得很惨，最后段宜琳哭着哀求Mark住手，被Mark拖着上了楼。
“你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耐心？”，Mark拽着她的手腕咆哮。
“你是个疯子！神经病！你什么时候才可以滚出我的生活？你根本不是我哥！”
Mark至今还记得那一耳光打在脸上的感觉，在他发愣的空档段宜琳已经跑回房间把自己锁了起来，而他在外面踢了大半夜的门听她哭着一遍又一遍哀求自己消失，Mark不明白为什么亲人要这样排斥自己，他明明是个有血有肉的人为什么要消失。折腾到最后Mark觉得很受伤，他失落又难过的回到自己的房间，这一睡就消失了两个多月。
考上大学的段宜恩离开家去了遥远的城市，Mark再次醒来的时候段宜恩已经自己在学校外面租好了房子。夜晚在陌生城市的街道晃荡，Mark漫无目的跟着人群走进一家酒吧，这里的热闹喧嚣不会再让他感到孤独，而他也可以抛开烦恼隐匿在人群中央。
从此这家酒吧多了一位喜欢戴着黑色帽子和口罩坐在角落里的客人，隔几天就会来点一杯酒当做摆设放在面前从来不喝，也不和任何一个人说话。
那一年王嘉尔也是十八岁，常常和一群大学新认识的朋友坐在酒吧里玩儿桌游，他脸上带着独特的笑容在光怪陆离中显得别样精致，浑身散发着一种自信的魅力一下就闯进Mark的视线。每次Mark去酒吧都能看见他，久而久之Mark有了一进酒吧就去寻找王嘉尔的习惯，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就连每个小表情都看得真切，在紫红色聚光灯的照映之下他的视线再也离不开他，素不相识甚至还隔着好几桌的距离，可他就是爱上了他。Mark会在王嘉尔离开酒吧之后跟在他们一群人后面目送他安全的上车然后才转身回家，王嘉尔的存在让Mark对这个陌生的城市产生了一丝安稳感。
这份感情越来越迫不及待越来越想释放出来，Mark已经不再满足于默默无闻，心中强烈的占有欲再一次爆发，他想要这个人眼里能看到自己并且只有自己，终于他找到了机会。
周末晚上Mark和往常一样来到酒吧，可是那天王嘉尔只身一人在酒吧喝了个微醉，林在范的事情让他觉得心里不痛快，他烦躁的趴在桌上把酒倒满玻璃杯正准备抬手一口灌下去就被一直有力的手握住了手腕。
“不准喝了”，Mark的声音蒙在口罩里有些不清楚。
“你是谁啊？”
Mark紧张得有些僵硬，王嘉尔在抬头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却笑了。
“啊…你这家伙，我认得你。你总是点一杯酒坐在那边的角落偷看我，晚上还悄悄跟在我后面送我上车，对吧？”
王嘉尔伸出手指对着Mark的鼻尖点了几下，这个奇怪的男人他从好早之前就发现了，总是遮得很严实跟自己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Mark的脸在口罩下面有些微微发烫，第一次近距离接近王嘉尔让他感到很兴奋，捏着他的手腕不知道要说些什么，眼神赤裸裸的盯着王嘉尔因为醉酒变得有些迷离的双眼，明明没有喝酒的Mark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你为什么要戴口罩？你的脸不能见人吗？”
王嘉尔用小拇指勾住Mark的口罩绳忽然往外一拉揭开了他的口罩，看见了Mark那张带着些许惊愕却称得上帅气的脸，他想也不想的就拉过Mark亲了上去，酒精的味道窜进毫无防备的Mark嘴里时他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他紧紧扣住王嘉尔的后脑勺夺过主动权咬住他的下唇舔舐，另一只手揽住了他的腰，在酒吧卫生间的隔间里Mark脱掉王嘉尔的衣服把他压在门上，柔软又湿热的感觉包围Mark让他彻底沦陷。
迷乱过后王嘉尔腿软得站都站不稳被Mark架起来穿好衣服背着就出了酒吧，他趴在Mark肩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他的头发。
“…和你做了这种事我真是疯了吧。”，王嘉尔半眯着眼睛要睡不睡的样子。
“你也觉得我是疯子吗？”
“...你？我觉得我才是个不正常的人，偏偏还有人要来喜欢我。”
“为什么不能喜欢你？”，Mark转过重新戴上口罩的脸去看着王嘉尔。
“我这个人…喜欢随性的生活，要是谁对我太真挚会很有负担的。有人不理解我还反过来怪我浪费别人感情…我自己想怎样就怎样谁能管得了我？”，王嘉尔把脸贴在Mark脖子后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发着牢骚，有些话对着陌生人好像可以一口气说个痛快。
“你就是你，别人没有资格改变。”
“说得好像你很懂我一样，你没事把自己遮起来干嘛，估计也是个怪人”，对于Mark的话王嘉尔并没有很在意。
“这样才有安全感。”
“你在家也戴口罩？你家里的人不管你？”
“他们让我滚，巴不得我消失。”
Mark的手变得有些用力，王嘉尔感受到他的情绪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了，你现在不也活得好好的吗，那些话就当作是放屁。”
搞一夜情的两个陌生人居然在大街上谈心，王嘉尔想到不由觉得好笑。
“你笑什么？”
“我只是觉得有意思，你说如果我们以后在一起过日子了怎么办？那岂不是无法无天自由自在？”
王嘉尔醉醺醺的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些话过了今晚就会忘得一干二净，但是Mark却认真得很。
“那你想过那种生活吗？只有我们两个人，不用去考虑别的事情。”
“好啊，离这些俗事越远越好，说不定疯疯癫癫的一辈子就潇洒的过完了。”
王嘉尔有些澎湃，这些话说出来哄哄他自己，也顺便哄哄这个感觉奇奇怪怪的人，后来又乱七八糟的讲了一堆不切实际的东西还不小心泄露了自己的英文名字，在Mark走过第五条街的时候王嘉尔终于睡着了，还在他肩上留下一滩口水。
Mark觉得Jackson是个有魔力的人，让他情不自禁幻想未来的日子。他把王嘉尔放在街边的椅子上靠着自己，拉下口罩亲了亲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然后一个人数着天上的星星。
王嘉尔在天没亮的时候就醒了，他伸了个懒腰发现自己依偎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他暗自后悔，万一这个人有什么病怎么办，他真的是神经错乱才会和一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人搞什么一夜情。虽然很好奇对方的长相，可王嘉尔觉得自己忘了也好免得之后又回想来觉得羞耻，他收回了想要摘下Mark口罩的手。
“哎…希望我们以后别碰见了”，王嘉尔摇了摇头留下Mark一个人离开了。
清晨段宜恩是被扫地的阿姨叫醒的，他虽然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戴着帽子跟口罩睡在街上，可他更关心上课迟到的事情。等段宜恩回到家收拾好课本还顺便换了一身衣服再赶到学校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中午了，他把书放回寝室之后就直接去了食堂，顺手扶了一把被人群挤到外面的一个男同学，没想到从那一天开始他被这个男生四处蹲点，每天缠着一起上课一起吃饭，还说喜欢自己。
同样从这一天开始，Mark再次出现满心欢喜去找Jackson的时候却没能找到他，Jackson仿佛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一般，他一直等，等到酒吧清场关门也看不见Jackson的影子，每次都只能带着失望和愤怒回家倒头睡觉。他也曾慌张的跑到外面的街道四处寻找，跑过一个又一个Jackson走过的街口想要再次找到他的背影，只可惜王嘉尔本来就决定不再去这一家酒吧免得碰到他会尴尬，再加上遇见段宜恩之后他晚上溜出去玩儿乐的次数减少了很多，一有空就恨不得抓着朴珍荣谈论段宜恩的种种，两人还真的就再也没见过。
找不到Jackson的Mark像是丢了魂一样，在度过了一个又一个伤心又失望的夜晚之后他彻底沉睡了，没有再出现过。
直到一年前的那场车祸，段宜恩受到强烈的刺激再一次唤醒了他，在医院过道上见到王嘉尔的那一瞬间，本就因为妹妹离世而感到悲痛无措和不安的Mark彻底失了神，他疯了一般的扑过去占有他，让他不要离开自己。
王嘉尔的酒后真言让Mark发现自己竟然是一个分裂的人格，他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段宜琳让自己消失，他只是段宜恩的分身而已，在正常人眼里根本就不该存在。可是明明遇见Jackson他是第一个，明明在段宜恩之前就遇见他了为什么还是得不到被爱的资格，Mark心里的不平衡逐渐加深，每当Jackson用一副无奈的样子面对自己的时候就好像在说那句——『我不想看到你』，Mark很想掐着他的脖子问他还记不记得四年前那天晚上跟自己说过的话，可是因为强烈的自卑根本没有勇气问出口，就连提起这件事的底气都没有，他知道Jackson一定不记得了。
现在看着趴在地上的王嘉尔，Mark觉得好像回到了自己拽着段宜琳问她为什么要一次次挑战自己耐心的那个晚上，如果Jackson不是因为对自己的愧疚，是不是也会像自己妹妹那样吼着让自己滚，哭着求自己消失？
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的Mark把王嘉尔拉起来扛着回卧室扔到床上，再次欺身压了上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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